在青海,有一種喝醉叫吃硬;在青海,有一種美女叫歡蛋;在青海,有一種直爽叫干散;在青海,有一種漂亮叫心疼……這則關(guān)于青海話的段子流傳頗廣。青海漢語方言(以下簡稱:青海方言)是北方方言西北片的重要組成部分,青海方言文化底蘊深厚、內(nèi)容豐富、韻味十足,可以說是青海民族交融的見證。
青海話:民族交融的體現(xiàn)
因青海地處西北,毗鄰甘肅、陜西,在歷史上也曾歸屬于陜西、甘肅,因此青海方言與甘肅、寧夏、陜西等地的方言有許多的共同點,但青海方言在漫長的語言變化的歷程中也形成了自身的特點,這些特點也反映出了青海方言的形成與變化。
青海民族大學教授谷曉恒在著述《青海方言俗語》中說:"青海方言的形成是伴隨著民族遷徙而逐步形成的。"
早在兩萬多年前,青海就有人類在此繁衍生息。公元前61年,漢后將軍趙充國在湟中地區(qū)屯田,屯田的士卒就扎根于青海。這時,青海移民主要來自于現(xiàn)在的關(guān)東地區(qū),因此關(guān)東地區(qū)的語言特點是青海方言形成的早期形態(tài)。到了唐宋,特別是明清時代,當政者重視河湟地區(qū)的政務,越來越多的移民來到河湟地區(qū),他們在這里繁衍生息的同時,也把自己所在地的中原官話帶到了這里,這些官話與當時青海土著人民的語言接觸,就形成了獨特的青海方言。
青海方言為了交際、交流的需要,在詞匯上加進了許多少數(shù)民族語言的詞匯。"胡都"在青海方言中是一個副詞,相當于普通話中"非常"一詞的含義。這個詞來源于土族的語言。再從語法上來說,青海話也借鑒了少數(shù)民族語言的語法,比如你去地道的青海人家,主人會先給你倒上熬茶,端上饃饃,然后說:"茶喝上,饃饃吃上!"這里把名詞"茶、饃饃"都放在了動詞"吃"的前面,在語法上屬于倒裝,這就是受少數(shù)民族語言影響最明顯的表現(xiàn)。
青海話中的古漢語遺留
青海方言中保留了一些古漢語詞匯,這是青海話中比較顯著的一個特點。比如,西寧人常說的"德薄"就是一個古漢語。因為,古人注重德行的修養(yǎng),德積累得越多就會"德厚",人的品性就高,運氣就會很好;反之,不注重德的積累,就會"德薄",一個人如果"德薄"了,他就必然會走下坡路。"尋口",尋在此處念xin,意思為乞丐,這一方言最直接地體現(xiàn)了西寧話中古漢語存在的跡象。
歷史上,大批移民來到西寧,他們自然也把方言帶到了高原,因而西寧方言中存在有淮南方言。據(jù)學者考證,《金瓶梅》中的眾多語言都帶有淮南方言的特色。《金瓶梅》中也有青海話的痕跡。如"沒廉處學家,學說也不言語"(《金瓶梅》三十五回),這里的"學說",和西寧方言中的"學說"意思相同,都是學著說,轉(zhuǎn)述別人觀點的意思。西門慶說:"你只要付交下一個的當人打來就是了"(《金瓶梅》二十五回),"的當"意思為能干、頂事,和西寧話是一個意思。
青海著名作家井石先生也在一篇文章里提到,青海民間曲藝傳統(tǒng)唱段《十不清》里有這么幾句詞兒:"埋了父葬了母黃金入庫,不埋父不葬母天理不容"??础督鹌棵贰菲呤呋?,其中也有此說:"老人家有了黃金入柜,就是一場事了,哥的大陰騭。"這話的意思很明白,就是說做兒女的只有料理好雙親的后事才算盡了孝道。但不知為啥將此稱之為"黃金入庫"。查資料才知道:"金柜山在揚州府南七里,山多葬地,諺云:'葬于此者,如黃金入柜',故名。"(《大明一統(tǒng)志》)。看來,我們好多青海人的老先人就是埋在揚州府南七里的金柜山中了。不然,我們也不會把這個曲兒唱到今天還忘不了。
幽默:青海話的特色
青海文化學者朱世奎先生多年來致力于青海方言的研究,著有《西寧方言詞語匯典》《西寧方言志》等書,先生說,幽默、形象是青海話的特色。這種特色表現(xiàn)在不同的方面,形成了獨具特色的青海式幽默。
比如,兩個小孩子打架了,兩家的大人被找來評理。這時,一家的大人就對另一家的說了:"你的尕娃把鬧的尕娃什么哈了,你什么不什么?你不什么,鬧就什么了。鬧什么了,你再不要什么!"
這段話中的"什么(音,方言)"發(fā)音為"十嘛",在不同的語境里有不同的意思,聽起來特別有意思。
這段話用普通話來說就是:你的小孩把我的小孩打了,你管不管?你要是不管,我就打回來了。我打了他,你就不要再管了。
這里"什么"是指示代詞,在每一句話里有不同的意思,不在這個語境里人聽了一定不明白。這里因使用了指示代詞,讓語言更具幽默的意味,往往在這時候,兩家人的矛盾也因這幾句有趣的話而化解了。
再比如,青海農(nóng)家到了收獲的季節(jié)要打場(平整用來晾曬糧食的場地)。這時,往往會有幾家人一起在場上干活,這時如果有一個老把式在場,有人就會詢問,誰家干的活兒好,老把式的回話就特別有意思。
"尕張家的阿門個?"
"平著。"
"尕王家的倆?"
"平著平著,鏡兒一般。"
說這些話的時候,還要配合著特定的語音,這樣就區(qū)別出了兩家的活兒干得好壞,"平著"就是一般,"平著平著,鏡兒一般。"就是干得很好,像鏡子一樣平。這就是用疊詞來形象地表現(xiàn)要說的主旨。
還有,就是青海人善用比喻、同音詞來表達幽默、滑稽的意思。
比如說,兩個老朋友打電話,一個接起電話說:"你貴姓哪?"另一個說:"不要跪不要跪,站著說。"然后兩人約好10點一起喝酒,到了11點,對方才來。"阿門來遲倆?""說哈了個面包車,來了個蛋糕車,只能搭上個公交車。"
這里"貴"與"跪"同音,"蛋糕"與"耽擱"同音。本來很平常的對話,讓青海人一說,幽默的意味十足。
除了老百姓的日常對話,還可以去聽聽青海地方曲藝。曲藝作為"以口頭語言'說唱'敘述的表演藝術(shù)",是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的重要組成部分。其所形成和發(fā)展的主要植被依托或者說文化基礎,乃是各地的方言。同樣,青海地方曲藝也是依托方言發(fā)揮自己獨特魅力的。
比如,青海地方曲藝《懶大嫂》《犟嘴丫頭》等唱段,這些唱段語言詼諧幽默,是青海話幽默、形象的最佳代表。《懶大嫂》說的是一個懶惰的婦人家來了親戚,給親戚下拉面,結(jié)果親戚吃了之后鬧肚子,找來醫(yī)生,醫(yī)生說是拉面的問題,懶大嫂借著這件事反而夸了自己的故事。其中有唱詞這樣唱道:"東缸里舀油哩,西柜里挖面哩,挖上兩升老豆面,我給親戚和拉面。一調(diào)調(diào)成氈氈了,一搟搟成鞭桿,下到鍋里轉(zhuǎn)著哩,撈到碗里站著哩!"不能不說這里多少有夸張的成分。接著,親戚雖然被嚇著了,還是拿了最大的碗吃上了8碗半,不得不看醫(yī)生。因此,懶大嫂也就有了自夸的理由??梢哉f,這就是青海式的幽默。